70年流浪文物回歸!龍門石窟8件文物出展國家博物館

觀眾在展柜前觀看唐代《五牛圖》新華社發(fā)

佛頭像

古陽洞高樹龕釋尊佛首

火頂洞左壁觀音菩薩頭像

飛天造像

天王頭像

羅漢像

菩薩頭像與佛頭像

皿方罍新華社發(fā)

圓明園青銅虎鎣新華社發(fā)

曾伯克父青銅組器回歸后的首秀國家博物館供圖

王處直墓浮雕石刻、秦公墓地金飾片、皿方罍(léi)……一場穿越時空的“游子”聚會正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行。600余件曾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齊聚“回歸之路——新中國成立70周年流失文物回歸成果展”,展現70年來我國流失文物回歸工作的不凡歷程與豐碩成果。從圓明園獸首銅像、《中秋帖》《伯遠帖》《五牛圖》，到圓明園青銅虎鎣(yíng)、意大利返還文物，及至剛剛回歸的曾伯克父青銅組器，講述了一個個蕩氣回腸的“國寶”回家的故事。其中，8件來自洛陽龍門石窟的石刻佛像十分惹眼。

文物承載文明的密碼，見證歷史的演進，保有文物，就是保有一個民族最綿長深邃的記憶。近年來，海外流失文物的回歸，吸引了愈來愈多的公眾目光。每一次迎接“國寶”歸來，都成為舉國矚目的盛事。

如今，來自河南的這8件文物和其他600多件回歸文物用獨有的魅力，以靜謐之姿向世人述說那段驚心動魄的動蕩歷史，見證70年文物回歸之路。

PartA

一場穿越時空的“游子”聚會

大河報記者在國家博物館“回歸之路——新中國成立70周年流失文物回歸成果展”現場看到，此次展覽分“革故鼎新昔往今歸”“多措并舉殊途同歸”“協和萬邦四海歸心”三個單元，25個“歸來”故事，集中展示流失文物的回歸之路。展出的這批文物盡管類別不一，年代不一，但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是歷經坎坷，回流而來。

序章為“圓明夢歸”部分，以圓明園獸首銅像由散到聚的今昔對照為引線，折射中華民族從屈辱危亡走向復興的歷史進程。國企競拍回的牛首、虎首、猴首，華商捐贈回的豬首以及外國友人返還的鼠首、兔首銅像原件均亮相。

“革故鼎新昔往今歸”，通過蘇聯和民主德國返還《永樂大典》，以及從我國香港搶救征集珍貴文物等，展現了新中國成立伊始，國家迅速扭轉鴉片戰(zhàn)爭以來珍貴文物大量流失局面，開啟流失文物回歸的序幕。

在這一單元，晉代王珣《伯遠帖》、唐代韓滉的《五牛圖》、晉代王獻之《中秋帖》復制品、五代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宋代摹本復制品均亮相，部分真跡僅展出至10月中旬。

“多措并舉殊途同歸”，通過從英國追索3000件文物、從美國追索王處直墓浮雕武士石刻、頤和園文物回歸、龍門石窟石刻佛像回歸等經典案例，展現改革開放后，我國立足雙邊合作，探索流失文物追索返回的有效途徑。

“協和萬邦四海歸心”，通過近年來我國從法國追索秦公墓地金飾片、從英國追索圓明園青銅虎鎣、美國返還文物、意大利返還文物等，展現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流失文物追索返還工作取得的重大突破與發(fā)展。其中，被稱為“方罍之王”的晚商、西周早期青銅器代表之作皿方罍身首合璧現身，成為展覽的亮點之一。國家文物局博物館與社會文物司副司長鄧超之前在接受采訪時介紹：“合璧”是此次展覽的一個關鍵詞。“這個展覽里很多組器物，之前都是不同批次回國的。這一次觀眾在展廳里會看到不同組合的器物在一起呈現。這就是‘合璧’，是‘團圓’的概念。”

展覽壓軸部分，2019年8月下旬從日本追索返還的曾伯克父青銅組器靜靜地擺在參觀者面前，一套八件。這組器物雖然是8件，但是通過研究發(fā)現，它是不完整的。按照這個等級，它的墓葬規(guī)制里這組銅器的規(guī)制至少是3鼎、4簋(guǐ)、4盨(xǔ)，但這組器物里只有1鼎、1簋，說明還有流失在外的器物。

國家文物局提供的資料顯示，從1949年至今，中國通過各種方式，已成功促成了300余批次、15萬余件流失海外中國文物的回歸。而“回歸之路——新中國成立70周年流失文物回歸成果展”，便是中國首次對流失文物回歸工作進行全景式展現。

PartB

一尊北魏佛首，激蕩千載歲月

公元495年，北魏孝文帝將其都城從山西大同遷至河南洛陽，之后洛陽便成為佛教僧侶的目的地，他們沿佛教起源地——印度北部與中國之間的商路游弋，這些商路被統稱為“絲綢之路”。也是公元495年，孝文帝為印度僧人跋陀在河南登封少室山修建了少林寺。

孝文帝遷都洛陽后，龍門石窟的開鑿工程也正式開始，歷經東西魏、北齊、北周，到隋唐至宋等朝代后，又連續(xù)大規(guī)模營造，達400余年之久，鼎盛時期的龍門石窟擁有10萬尊雕像，將近2500座石碑。然而在上世紀初，由于歷年戰(zhàn)亂，社會動蕩，龍門石窟的保護性柱廊、外廳已消失殆盡。

據史料記載，這次展覽的代表性文物之一——古陽洞高樹龕釋尊佛首便誕生于北魏景明三年。古陽洞是龍門石窟的第1443窟，也是龍門石窟開鑿最早、內容最為豐富的洞窟之一，有史學家評論它是北魏“秀骨清像”造像風格的代表作，在北魏書法“龍門二十品”中獨占十九品。

在國家博物館中，大河報記者隔窗看到這尊高樹龕釋尊佛首，它高32厘米，青灰色石灰?guī)r材質，由于歲月侵蝕，部分表面已顯鈣化，造型頗具北魏之風，臉型修長，五官清秀，刀法剛健，頸下還連著一截斜披袈裟之襟緣。

高樹龕釋尊佛首回歸的經歷與火爆的護寶電視劇《古董局中局》相比毫不遜色。據報道，1907年至1921年期間，佛首被盜，先被運往法國，后流落比利時，上世紀70年代末被美國收藏家購買。1991年，美籍華裔、好萊塢明星蠟像館雕塑師陳哲敬在一次偶然機會中看到了這尊佛首，便想起40多年前，他見到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所藏大型浮雕《皇帝禮佛圖》時的震撼，感覺此佛首與龍門石窟聯系密切，便將相關照片寄給中央美術學院專家湯池，湯池看到照片便激動地說：“這非龍門石窟古陽洞莫屬。”飛赴龍門尋真身，當時65歲老人陳哲敬，拿著照片、打著手電、攀著木架，在11米高窟壁上整整找了10天，終于找到這尊佛像的袈裟與照片上佛首殘存衣紋吻合，再用電腦一合成，身首對接天衣無縫!去國百年后，第一次，佛首找到了家。2004年12月，經國家文物局批復同意，由中國文物信息咨詢中心征集回國。2005年10月，包括高樹龕釋尊佛首在內的7件文物回到老家洛陽。

擁有1000多年歷史的高樹龕釋尊佛首在海外顛沛流離近百年，這期間它經歷了什么?世人已無可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未來的歷史中，它將繼續(xù)駐守龍門石窟。

除了這尊頗具代表性的高樹龕釋尊佛首，其他7件參展龍門石窟珍貴佛像也是頗具特色。以其中的一尊飛天造像為例，說起飛天，人們首先想起的是敦煌莫高窟壁畫，其實飛天造型的雕像在中國并不少見，這尊造像雖然是從龍門石窟成組伎樂天石刻中鑿落下來的局部殘損部分，但藝術價值極高，細細欣賞的話，造像面龐飽滿、文靜秀麗、雕法簡潔，不做精細雕琢，卻顯得灑脫自然。

一尊高85厘米的羅漢像原為龍門石窟東山看經寺洞南壁第一尊羅漢摩訶迦葉像的上半身，在造型方面，高鼻深目、身著寬袍大袖，右手握、左手托一蓮梗，氣韻生動。2001年3月，加拿大國立美術館決定將造像無償送還給中國，這也是龍門石窟通過國際合作渠道回歸的第一件流失珍貴文物，這是根據1970年巴黎公約《關于禁止和防止非法進口文化財產和非法轉讓其所有權的方法的公約》中的相關規(guī)定，“凡是締約國都要遵守其相應的條款，有義務被要求歸還非法進口非法轉讓，并已確認原屬地的人類文化財產”。

菩薩頭像成形于北魏年間，高約23厘米，這尊頭像頭戴寶冠，冠前雕飾化佛，眉清目秀，臉型微瘦，雙目低垂，神態(tài)安詳。另外還有一尊神態(tài)靜穆端莊的唐代火頂洞左壁觀音菩薩頭像。

天王是龍門石窟造像的重要題材，參展的這尊天王頭像頸部還殘存局部鎧甲，蹙眉瞪目，表情威嚴夸張。另外還有兩尊儀態(tài)萬方的佛頭像，據介紹，一座成形于唐朝，高約40厘米，面部雕刻具有典型的武則天時期的風格，應為龍門石窟唐代某佛龕中散落的小佛的佛頭。一座約為20厘米，冠前雕飾化佛，眉清目秀，臉型微瘦，雙目低垂，神態(tài)安詳。

然而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調查，目前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超過1000萬件，其中收藏在世界各國博物館的多達163萬件，更多的不知流落何方……以前文提起的《皇帝禮佛圖》為例，它現存于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還有一幅《皇后禮佛圖》藏于美國堪薩斯納爾遜博物館，兩幅圖統稱為《帝后禮佛圖》，無論從藝術史、宗教史，還是從歷史和文化價值去考量，這兩幅圖都是當之無愧的國寶。據了解，除美國和日本之外，在歐洲也找到了龍門石窟的文物，主要集中在瑞士、法國、英國等國。其中，在瑞士瑞特保格博物館中就收藏有6件，在英國有3尊唐代佛頭。在法國吉美博物館中，有兩件迦葉頭像。

PartC

一條流失文物回歸之路

很多人會好奇，這些海外流失文物是如何突破種種限制，通過正當途徑和正常手續(xù)追回的呢?事實上，通過叫停海外拍賣、啟動國際訴訟、敦促外國文保機構退藏等方式，我國追寶的高招還真不少。

以我國現存唯一一件以虎形為裝飾主題的商周青銅器——虎鎣為例，1860年，英法聯軍洗劫圓明園后，虎鎣就此流落英國，2018年，英國一家拍賣網站顯示，虎鎣將會被拍賣，當時，中國政府決定，將通過一切必要途徑開展流失文物的追索，中國市場也不約而同地做出選擇，將會終止與其開展的一切商業(yè)合作往來。最終，該拍賣機構負責人向國家文物局表示，購得“虎鎣”的境外買家希望將其無條件捐贈給國家文物局。2018年12月，“虎鎣”正式入駐中國國家博物館。

還有國人熟悉的《永樂大典》，正是它開創(chuàng)了外國政府向新中國返還流失文物的先河。據資料顯示，《永樂大典》是一部匯集了自先秦迄明初約8000種古代典籍的“百科全書”。據統計,《永樂大典》已知存世僅存800余卷、400余冊，每一冊都極珍貴。1950年5月，新中國公布第一部文物保護法令——《禁止珍貴文物圖書出口暫行辦法》，迅速扭轉了鴉片戰(zhàn)爭以來國寶奇珍大量流失的局面，新中國重視文化遺產保護的鮮明態(tài)度,贏得了一批國家的尊重。1951年至1958年間，蘇聯先后3次向我國返還共64冊《永樂大典》。1955年12月，民主德國又返還3冊八國聯軍侵華時劫走的《永樂大典》。如今，展柜里那幾卷《永樂大典》，是它們的首次公開展出，《永樂大典》也是國家圖書館的“鎮(zhèn)館之寶”。

王處直墓浮雕武士石刻的回歸，則是我國首次成功叫停國際流失文物商業(yè)拍賣。1994年6月，河北省曲陽縣五代十國時期的王處直墓遭盜掘，被盜文物幾經轉賣，流失海外。2000年2月，我國學者在美國偶然發(fā)現某拍賣行即將拍賣疑似王處直墓被盜浮雕武士石刻的重要線索，隨即將消息傳回國內。經河北省文物局研究確認，相關拍品確系王處直墓甬道處兩塊浮雕之一，國家文物局立即啟動文物追索工作。2000年3月，國家文物局照會美國駐華使館，要求美方中止拍賣并返還流失文物，美國政府也對此表達了積極的合作態(tài)度。2001年5月26日，這塊浮雕武士石刻回歸中國，美國收藏家安思遠主動將自己收藏的另一件浮雕武士石刻無償返還中國。

文物承載國運，牽連民心。一條文物歸來路，70年篳路藍縷，每一次回歸，都在凝聚著民心，激昂著力量，重重擂響中華民族走向復興的鼓點。文物流失，漸成過去時。文物回歸，正在進行時。